貓咪生病了

今天「上師 咖啡 我」想要聊一下許多貓爸貓媽的共同痛苦:貓兒子或貓女兒得了難治之症。

眼前突發的狀況令人手足無措,洗完澡正準備上床睡覺,發現趴在地板上的小可愛突然急喘,小嘴困難地開合掙扎著汲取空氣,知道她不對勁了,因為有經驗,深夜十一點,只能搜尋最近的二十四小時動物醫院,打電話說明狀況,對方只強調夜間急診費用加倍只收現金,「好的,好的。」一邊回答一邊思索附近哪裡有提款機,只要能收能救,錢哪是問題。然後緊急換衣,小心地將她放入貓籠,一路飛奔。到了動物醫院,此時已將近十二點了,候診還有一對年輕男女,女生懷裡的馬爾濟斯正在抽蓄般地顫抖,時而擠壓出刺耳的尖叫聲,那該有多痛苦!同情的心緒湧出,但也無力地浮遊在自己早已滿腔的無助與擔憂上,誰也安慰不了誰!值班的醫生叫號進診療間,這以後就是一系列的驗血、超音波等檢查。因應不同病症,還有其他特殊檢查。一項一項檢查費用取得同意,疊加在A4表格上。領完錢回來時,那馬爾濟斯也進了診間,冷清的候診空間,只感覺那消毒藥水竭力嘗試掩蓋眾多寶貝們的味道痕跡,在冷氣中瀰漫,異常壓抑。

其實這種類似情景,已經歷三回了,第一遭最為驚慌失挫,病症是胰臟癌,第二遭是三腺體癌,第三遭,這次,是心臟病。曾經希望像別人家的毛毛或球球一樣,小毛病,吃個藥,再回診就好了,眼神艷羨地目送那把拔或馬麻開心地對小朋友說「我們回家囉」……直到看不見了,再回到屬於自己要面對的現實──就是牆上那一面鐘,終於快要指向ICU探訪時間。我的寶貝們在上天堂前都是ICU常客,寵物們的ICU其實就是一個個層疊的鐵籠,高級一點的,有積木造型、玻璃門面。我其實不止一次想過,對囚禁在那一小方空間裡的寶貝們來說,這應該是折磨,尤其貓貓狗狗們混雜在一起,各種哀鳴聲夾雜,天性對陌生環境敏感的他們,神經是如何緊繃。但人類對西方醫療的慣性依賴,讓我的天秤傾向認知:ICU的醫療是我寶貝應得的,二十四小時的護理,不間斷的輸液、供氧,嚴格熱量管控的餵食以及隨時的醫療應變,再貴都值得。每日ICU空間費用、各項檢查費用、輸液費用、飼料費用……一項項堆疊,每隔幾天費用就要清一次。我記得我隨時都在提款,錢包裡永遠維持十五萬左右的現金。外面的世界早就電子支付普及了,唯有寵物醫院,例外有底氣地霸道堅持:「我們只收現金。」

寶貝們與我就在ICU與家之間奔波。能回家當然好,但家長們自己要學習護理。每天要打二次水袋是個挑戰。為長期護理,我成堆買回每瓶500cc生理食鹽水、數十條輸液線、數十個三向轉接頭、數十支蝴蝶針。輸液線插入生理食鹽水,確定止流狀態,接好三向轉接頭,另一線端則接妥蝴蝶針,然後讓寶貝趴伏,輪替選擇一側身體,消毒,拇指食指輕輕掐起她/ 他的皮,水平插入蝴蝶針,針頭必須保持在皮與肉之間的間隙中,輸液。

胰臟癌及三腺體癌的寶貝,在病程中因為腎指數不斷惡化升高,都要輸液。這過程很多磕磕碰碰,前幾回針入皮膚的剎那,手都在抖,有時見血,有時外流,虛弱的寶貝異常聽話,任憑折磨,打完後,側邊一個小水袋,不斷下降的體重支撐不住,走起路來搖搖晃晃。心知肚明這不是治療,只是為她/ 他延命啊,希望她/他還能食慾旺盛地大口吃肉肉,希望她/ 還能肚皮上翻地撒歡酣睡。

但那血檢報告永遠是多項刺目紅字以及不斷上升的惡化數值,聽年輕的獸醫科學性地解說,感受我的寶貝是他的最佳臨床實驗案例,家裡的血檢報告一份疊一份,想放火燒滅,動作卻麻木。眼見寶貝日漸毛髮稀疏、不再有光澤,四肢為了隔三差五的血檢輸液皮骨外露,腹部因為經常照超音波毛剃得像癩痢。不斷進出寵物醫院的我,如溺水的人什麼浮木都抓。有一家寵物醫院的ICU就在醫生們的休息空間,有一回我去探望寶貝,看見桌上滿是麥當勞餐點狼藉,我想到領回家後,我要把那處方乾糧秤重、研磨、攪水成泥,然後裝進餵食針筒,攫住我的寶貝進行灌食,那味道,與現下竄進鼻腔的炸雞香味形成強烈對比。我知道她/ 他痛很這種進食方式,但醫囑也是我的浮木:寶貝的體重決定每天需要攝取多少熱量,才能抵抗癌症病程,乾糧是濕食的六倍,所以乾糧為優,但病貓總是拒絕進食,所以需要人為灌食。看到她/他無力反抗地艱難吞食,小嘴巴不情願地吞吐乾糧泥,下巴稀疏的毛都染黃了。

腦中時不時閃現剛領養他們時的景況,緣分起於同事撿到公寓門口被拋棄的剛出生小貓,管理員說如果無人領養就要送去安樂死,她家裡已有一隻病貓,無法再收養,我便接手了。這以後,陸續一些同事便告知還有哪些出生小貓主人養不來,我便一併收了。曾幾何時,他們調皮嬉戲、撒嬌討食、攤肚酣睡的可愛模樣,只存在記憶的電流裡,我知道如今在懷裡的她/ 他還是我熟悉的寶貝,但肉體臨終的消逝感,輕得如此陌生又如此沈重。

在接回三隻寶貝的骨灰罐後,又有一隻米克斯不對勁了。爛熟的戲碼我準備再度演出。先緊急就近看診,再根據檢查結果挑選專科動物醫院。但誰知他光是初步驗血,就瘋狂反抗,拼勁全力嘶吼、抓咬、反擊,使出我從未見過的暴怒力量。獸醫見他十八歲了,問診對談間聽得出獸醫沒有積極治療的意向。第一次,沒有任何指標數據,我抱著盛怒的寶貝,載浮載沉在我與他共同的生命大海中,伸手抓不到浮木。

當我們回到家後,在這頭一回不打算做任何應變的安靜空間裡,我不知如何陪他面對臨終。

只是我的因緣際會有些改變了,這期間,我遇見了一位上師。

在這麼多修行有成的上師裡,我的這位上師最與眾不同的地方,就是我不用遠遠眺望等待,而可以在一對一近距離的溫度中,向他求助人世的難題。

所以,我對上師說,我現在又面臨同樣的一個難題,我心愛的貓兒要走了。我給上師看米克斯寶貝的照片,他拿起色筆來,開始做畫。漸漸,畫裡的圖像成形了,有二個我、二個寶貝,一是現在的我抱著現在的寶貝,另一是靈魂的我抱著靈魂的寶貝,現在的我展現苦相、悲相,但靈魂的我卻滿滿歡喜,因為對寶貝的愛浸淫著我的靈魂,那愛的力量牽引佛光,會帶領離世寶貝的靈魂向佛陀而去。

我看了,一時放鬆地哭了,在上師諄諄的解說中,我終於願意接受臨終的病痛百態,是消業的淨化過程,業消了,這生命就輕鬆了,即便我耽戀年輕的寶貝那生機蓬勃的可愛模樣,但正是對她/他的疼愛,應該學習歡喜擁抱她/他必將老病死的生命過程。而這份慈悲的歡喜,是看不見的力量,在寶貝心跳停止後,將帶領她/他至佛前,圓滿解脫。

我知道同我一樣奔波往返寵物醫院的把拔馬麻們,在面對寶貝們的病痛臨終時,心情都是獨一無二的痛苦。我們會頻繁往返動物醫院,我們願意花費幾十萬甚至百萬的醫療費用,苛求他們的健康及生命力滿血復原,我們狹窄地認為,他們的病死就是最殘忍的終點,我們拒絕接受。我的米克斯寶貝以生命的力量抗拒就醫,我想起之前他的弟弟妹妹們,沒有抗拒的動作,或者有,但我選擇忽略,所以ㄧ切以我的意願為主,一家一家動物醫院轉診,在身體佈滿人類醫療施作的痕跡之下離世。

上師的話,讓我幡然了悟,表達抗拒醫療的寶貝,其實希望我尊重他老病死的必然歷程,並以歡喜慈悲心相送。陪伴臨終的把拔馬麻,雖然必須面對眼見的分離與痛苦,但心中的愛其實可以無限延續與強大,它會讓我們心如明鏡,不再盲目躁動,在寶貝病弱衰殘的過程,直至停止呼吸,我們仍有勇氣以無形的愛歡喜祝福,希望他們在與我們諦緣的此生,淨化了屬於她/他的因果業報,我們的愛也就發揮了真正的價值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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